秦川

下课铃响了。

“还在看这该死的东西？嗯？你个叛国者！”

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声音。

依旧是那充满讽刺的语调。

抬眼看，依旧是那僵硬的、惹人生厌的、表面上平静似海、实则在这平静下隐藏着恶魔般邪恶的岩浆的脸。

女孩抬眼看了一眼遮住她书的身影的主人，没有说什么话，依然慢慢地翻着手中一本有些破旧的书，书页的翻动声好像预告着即将发生的大事，空气慢慢凝固。

女生的脸很平静，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经常发生而习以为常，还是已经有把握而胸有成竹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翻着书，仔细阅读着，丝毫没有注意到面前的人渐渐收敛了恬静的美好表情。

火山爆发前的沉默。

女生慢慢合上了书本，她站起来，冰蓝色的眼睛看不出表情：“麻烦你走开，挡着我光了。”

面前的高个子女生冷笑一声，伸手扯过女生面前的书：“这本？恐怕撕了也不为过！我没有看错人，Nazi的follower看Nazi啊！”

说罢，她迅速将书抓起来，然后让它在她手中粉碎。那一瞬间，教室中仿佛还可以听见它的哭泣、它的呻吟、它的身体被毁灭的可怕声响。

“砰！”瘦弱的女生终于站了起来，她的脸白得吓人，但是那素来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此时此刻却喷出熊熊烈火。骨瘦如柴的双手在身子两侧攥成拳头，她走到高个子女生面前，突然一把将她手中的还未完全被销毁的书夺了过来。那力道实在大得惊人，以至于高个女生和她身旁的几个吃瓜群众被吓了一跳，不约而同地退后了几步，那几双惊愕的目光齐刷刷地扫过来，好似无辜的小女孩受了莫大的委屈。

她抓着书一言不发，任凭两行清泪滑落面颊，身子因为胸口剧烈的起伏而微微颤抖。

上课铃响了。

老师进门看见这个场面，惊讶地环视同学想要得到答复，可是却发现教室中几十双眼睛也在来回扫视，议论、窃窃私语、指指点点不绝于耳。

她默不作声地走上讲台。

同学们的眼光呼的一下又聚过来了。

她抬起苍白的脸，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。

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。

那手中赫然是一把美工刀。

“你们侮辱我的人格，”她说。

“可以。我打不过你们，随你们去好了。”

“但是，”她的眼睛倏地瞪大了，握住刀的手也用了力，骨节发白。

“——我是一个国人，你们侮辱我的国籍，是绝不允许的！”

“你们侮辱我的国籍，就是在侮辱我——”她一字一句地说着，那把刀也慢慢往下，“——心里最神圣的东西，既然没有人愿意相信我，那我就——”

她微微一笑。

“——以死证清白！！”她尖叫起来，不光是老师，同学们都被她从来没有流露出的情绪吓了一大跳，紧接着，女生的手一挥，一道寒光闪过，殷红的液体飞溅而出，她身上、讲桌上、黑板上，都是触目惊心的殷红，那红色真纯净啊，一点杂质没有，所溅之处的液体又像泪滴一样往下滑落，像是在诉说着岁月中隐含的辛酸，像是在控诉着美好之后的黑暗，只可惜，无人能解其意。

以死相证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那个女生，就是我。

这是我做过的一个真实的梦。

梦醒了，这种行为能停止么？

有些人，成天见面；有些人，只能怀念。我不想看到别人释怀的时候、清醒的时候、恍然大悟的时候却只能怀念我。